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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孟子》七篇解读 | 公孙丑篇(3.1)(二)
作者:管理员    发布于:2019-02-01 09:42:13    文字:【】【】【

【原文】

公孙丑问曰:“夫子当路于齐,管仲、晏子之功,可复许乎?”

孟子曰:“子诚齐人也,知管仲、晏子而已矣。或问乎曾西曰:‘吾子与子路孰贤?’曾西蹙然曰:‘吾先子之所畏也。’曰:‘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?’曾西艴然不悦,曰:‘尔何曾比予于管仲?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,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,功烈如彼其卑也;尔何曾比予于是?”曰:“管仲,曾西之所不为也,而子为我愿之乎?”

曰:“管仲以其君霸,晏子以其君显。管仲、晏子犹不足为与?”

曰:“以齐王,由反手也。”

曰:“若是,则弟子之惑滋甚。且以文王之德,百年而后崩,犹未洽于天下;武王、周公继之,然后大行。今言王若易然,则文王不足法与?”

曰:“文王何可当也?由汤至于武丁,贤圣之君六七作,天下归殷久矣,久则难变也。武丁朝诸侯,有天下,犹运之掌也。纣之去武丁未久也,其故家遗俗,流风善政,犹有存者;又有微子、微仲、王子比干、箕子、胶鬲——皆贤人也——相与辅相之,故久而后失之也。尺地,莫非其有也;一民,莫非其臣也;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,是以难也。齐人有言曰:‘虽有智慧,不如乘势;虽有镃基,不如待时。’今时则易然也:夏后、殷、周之盛,地未有过千里者也,而齐有其地矣;鸡鸣狗吠相闻,而达乎四境,而齐有其民矣。地不改辟矣,民不改聚矣,行仁政而王,莫之能御也。且王者之不作,未有疏于此时者也;民之憔悴于虐政,未有甚于此时者也。饥者易为食,渴者易为饮。孔子曰:‘德之流行,速于置邮而传命。’当今之时,万乘之国行仁政,民之悦之,犹解倒悬也。故事半古之人,功必倍之,惟此时为然。”

 

——《孟子·公孙丑上》

 

公孙丑问曰:“夫子当路于齐,管仲、晏子之功,可复许乎?”

孟子曰:“子诚齐人也,知管仲、晏子而已矣。或问乎曾西曰;‘吾子与子路孰贤?’曾西蹙然曰:‘吾先子之所畏也。’曰:‘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?’曾西艴然不悦,曰:‘尔何曾比予于管仲?管仲得君,如彼其专也;行乎国政,如彼其久也;功烈,如彼其卑也。尔何曾比予于是?’”

曰:“管仲,曾西之所不为也,而子为我愿之乎?”

这第一段文字中的“夫子”指学生公孙丑对老师的尊称。当路:朱熹《集注》解释为:“仕路,据要地也”;即今天说:当政,当权。曾西,是孔子弟子曾参的儿子。蹙然,不安貌。怫然,恼怒貌。

公孙丑问孟子:如果先生你在齐国掌了大权,那么管仲和晏婴那样的功业,你能够再次实现吗?

孟子说:你真是个齐人,仅知道管仲、晏子的事情罢了。曾经有人问曾西说:你和子路谁最有贤德?曾西就很不自在地说:子路是我父亲很敬畏的人。我怎么能敢跟子路来比呢?又问他:那么,你跟管仲比,谁最有贤德呢?曾西非常生气地说:你怎么竟然拿我跟管仲相比呢?管仲得到国君的信任是那样的专一;执掌大权是那样地长久,但他建立的功业却是那样地卑微,你怎么能将我跟管仲比呢?

孟子随即跟公孙丑说:管仲是连曾西都不屑于与他作比较的人,你认为我愿意跟他比吗?

我们先简析这一段。如前所述,管仲、晏婴是齐国历史上最受推崇的功业显赫的辅佐霸业的名相,作为齐人的公孙丑之问,既在情理之中,也表现出弟子对孟子的尊崇及对其建功立业才能的坚信。然而,孟子却巧转话题“或问乎曾西曰”,借曾西的一番话,出乎意料地批驳了公孙丑,提出了与之相反的功业观:贵王贱霸。

在曾西的话语中,用了两个鲜明的对比,彰显主旨:一是对子路的敬畏(“吾先子之所畏也”)与对管仲的鄙视(“尔何曾比予于管仲”)形成鲜明对照;二是管仲成就事业的条件之优(“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;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”)与对其功业评价之低(“功烈如彼其卑也”)形成巨大落差。管仲曾被齐桓公尊为“仲父”,任其为相直到去世,达四十余年,得到国君信任专一而长久。但由于管仲未行王道而辅霸政,所以儒家之徒曾西对他鄙视,评价甚低。从历史上看,子路是孔子的著名弟子之一,但孔子评价他的政治才能是:“千乘之国,可使治其赋也”,也就是在一个千辆兵车的小国,可以做管理赋税的事情;这与管仲辅佐齐桓公称霸诸侯,名闻天下,成就大事业相比,差距不言自明。可是,曾西如此尊崇子路,却羞与管仲相比,称管仲的功业是那样的卑微,凸显了孟子贵王贱霸的功业观。

而孟子对公孙丑的反问:“管仲,曾西之所不为也,而子为我愿之乎”?以言外之意,进一步叠加彰显他对管仲功业评价卑微,从而突出贵王贱霸的主旨。

曰:“管仲以其君霸,晏子以其君显。管仲、晏子犹不足为与?”

曰:“以齐王,由反手也。”

曰:“若是,则弟子之惑滋甚。且以文王之德,百年而后崩,犹未洽于天下;武王、周公继之,然后大行。今言王若易然,则文王不足法与?”

这第二段,紧接上面而言。公孙丑感到非常困惑:在他看来,管仲、晏婴这是两个伟大的历史人物,建立了不朽的功业,而在老师孟子这里,却遭到如此的贬斥,很不理解,公孙丑因而不免反问说:“管仲以其君霸,晏子以其君显。管仲、晏子犹不足为与?”就是说:“管仲,使他的国君成为霸主;晏子使他的国君名扬诸侯;难道说管仲、晏婴还不值得来效法学习吗”?

孟子却没有正面回答公孙丑之问,而是说:“以齐王,由反手也。”由,同“犹”。反,同“翻”。意思就是,“按齐国的实力,如用王道来统一天下,就好像是翻动手掌那么容易啊”。一下把话题转到由齐国来实行王道上面了,因为他要说的是王道问题。这是孟子辩论的特点,时时掌控着对话的方向。

公孙丑说:“若是,则弟子之惑滋甚。”惑,疑惑,不理解。滋,益,更加。如果这样说的话,那么弟子就感到更加疑惑了。“且以文王之德,百年而后崩,犹未洽于天下”,以周文王这样一种德行,而且他活了将近一百岁,百岁才去世,但他还是没有统一天下。“武王、周公继之,然后大行。”直到后来,周武王克商,周公摄政辅佐成王,制礼作乐,才大行王道,真正统一了天下。“今言王若易然,则文王不足法与?”——现在你说齐国以王道统一天下像反手这样容易,难道连周文王也不值得效法吗?

在这一段里,孟子就齐人说齐国事,一下将话题转到齐国如行王道,易如反掌上来了。这是孟子论辩的特点之一:紧紧把控对话方向,适时转向自己思想的主旨:推行仁政,宣扬王道。而在公孙丑,因其说得象反手一样过于容易,却又引出了新的更大的疑惑——由管、晏评价之惑转向“反手”之惑,以强化不解,推进主旨论题的阐发、表达。以文王之德,尚需三代努力,方能统一天下,齐国怎能易如反掌?从文气看,孟子转得很突兀,公孙丑问得有道理。这叫旧题未解,新惑又出,跌宕起伏,引人入胜,从而吸引你紧寻答案,接读下文。

曰:“文王何可当也?由汤至于武丁,贤圣之君六七作,天下归殷久矣,久则难变也。武丁朝诸侯有天下,犹运之掌也。纣之去武丁未久也,其故家遗俗,流风善政,犹有存者;又有微子、微仲、王子比干、箕子、胶鬲——皆贤人也——相与辅相之,故久而后失之也。尺地,莫非其有也;一民,莫非其臣也;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,是以难也。”

这一段,集中回答了文王为什么活了一百年,将近一百岁还没统一天下。

“文王何可当也?”当,抵挡。文王怎么能轻易敌得过殷商呢?

“由汤至于武丁,贤圣之君六七作,天下归殷久矣,久则难变也。”作,量词:起。据《史记》记载,商代从成汤经历太甲、太戊、祖乙、盘庚到武丁,共六代,都是贤圣之君。所以孟子说:商人从成汤创业立国到武丁时期的六七代之间,都是英明的君主来当政治理,天下民心归殷已经很久了,长久形成的牢固基业当然很难改变了。

“武丁朝诸侯,有天下,犹运之掌也”朝,使动词,使…朝拜。武丁治天下的时候,四方诸侯都来朝拜,统一天下,就好像拿东西在手掌里玩一样容易。

“纣之去武丁未远也,其故家遗俗,流风善政,犹有存者;又有微子、微仲、王子比干、箕子、胶鬲——皆贤人也——相与辅佐之,故久而后失之也。”故家,指旧臣。至于说到亡国之君纣王,他离武丁当政的盛世并不久远,(据史载,从武丁到纣王,经历七个帝王,但在位期间都不长)那些贤圣老臣治国理政时期遗留下来的好风俗、好传统、好政策,到纣王时,影响仍然存在;而且纣王又有微子、微仲、王子比干、箕子、胶鬲等这些优秀的贤人来共同辅佐,因此周文王、周武王用了很长时间才把他给推翻了。

“尺地,莫非其有也;一民,莫非其臣也;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,是以难也。”就当时来看,没有一尺土地不是纣王拥有的;没有一个老百姓不是纣王的臣民。而周文王只是在一个纵横百里的小诸侯国发展起来的,所以他推翻纣王当然是很难的。

就上文看,如果说,公孙丑问得很尖锐,那么,孟子这段讲述则很透彻精辟。孟子以其对殷商统治历史过程的深入剖析,既解答了公孙丑的迷惑,又未损伤对文王的崇敬,讲得简洁而精彩,令人信服。

齐人有言曰:‘虽有智慧,不如乘势;虽有镃基,不如待时。’今时则易然也。夏后、殷、周之盛,地未有过千里者也,而齐有其地矣;鸡鸣狗吠相闻,而达乎四境,而齐有其民矣。地不改辟矣,民不改聚矣,行仁政而王,莫之能御也。且王者之不作,未有疏于此时者也;民之憔悴于虐政,未有甚于此时者也。饥者易为食,渴者易为饮。孔子曰:‘德之流行,速于置邮而传命。’当今之时,万乘之国行仁政,民之悦之,犹解倒悬也。故事半古之人,功必倍之,惟此时为然。”

本章最后一段。孟子采用以齐人之语,服齐人之心的方式,引了齐人的俗语来做点睛之论。

“‘虽有智慧,不如乘势;虽有镃基,不如待时。’今时则易然也。”鎡基:锄头。齐国有俗话说:“纵然是有智慧,不如善抓机遇;即使有好锄头,也要等待农时。抓住现在这个时机来推行仁政就很容易了。

“夏后、殷、周之盛,地未有过千里者也,而齐有其地矣;鸡鸣狗吠相闻,而达乎四境,而齐有其民矣。地不改辟矣,民不改聚矣,行仁政而王,莫之能御也。”夏、商、周三代即使最兴盛的时候,占有的土地纵横也不超过一千里,而现在齐国拥有的广阔土地已超过了三代最盛之时;三代盛世,社会太平,人口众多,鸡鸣狗叫之声,从国都到四面的边境,一路都能听得见,现在的齐国就拥有那样众多的人力资源。土地不需要再开拓,老百姓也不需要再聚集了,齐国只要实行仁政来统一天下,就无人能阻挡得了。

“且王者之不作,未有疏于此时者也;民之憔悴于虐政,未有甚于此时者也。”疏,稀少。憔悴,被摧残、折磨的样子。况且,列国忙于战争,实行仁政治国的贤君,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长久时间未曾出现;老百姓被残暴统治折磨得饥寒交迫,没有比现在更严重的了。

“饥者易为食,渴者易为饮。”饥饿的人,不会挑拣食物;干渴的人,不会苛求饮料,现在的老百姓就像饥渴者盼望食物与水一样企盼行仁政之君了。

“孔子曰:‘德之流行,速于置邮而传命。’”置邮,古代设置的传达政令的驿站。孔子曾经说过:德政的推广实施,因为受到百姓的欢迎拥戴,比驿站传递命令还要快。

“当今之时,万乘之国行仁政,民之悦之,犹解倒悬也。故事半古之人,功必倍之,惟此时为然。”当今这个时代,像齐国这样拥有万辆兵车的强国来实行仁政统一天下,老百姓欢迎的程度,就像是解救一个被倒挂的危急之人一样热切。这时候只要做到古代圣君贤相们一半的功夫,就会取得成倍的功效。也只有现在这个时候,才能达到这个效果。

这最后一段,三说齐国行王道统一天下之“易”,呼应“反手”。主要分三层:一说实力之“易”——地广人众。在列国争雄、战争频发的战国时期,土地和人是保证兵精粮足,乃至成败存亡的决定因素。孟子以夏、商、周三代的盛世地盘不过千里作比较,强调齐国完全具备实现三代盛世统一的地利条件。纵横家苏秦曾游说齐宣王说:“齐地方二千里,粟如丘山”。说明那个时期,齐国的确地广粮多 。用四境之内鸡犬之声相闻,形象说明人口之多、资源丰富,也暗喻社会稳定,具备行仁政统一天下的人力优势和人心向善的社会基础。只要肯行仁政,就会无可抵挡。二说时势之“易”——民望所归。行仁政者,很长时间没有出现,人民盼望已久;百姓处于饥寒交迫的水深火热之中,就像倒挂危困之人一样,人民急切盼望被解救。三说德行本易:引用孔子的话说明为政以德,快如驿站传命,极言行仁政之易。三层归一,以“事半功倍”作结,突出齐国行仁政统一天下之易,达到明辨的目的。

通览本章,这是一篇精彩的论辩文。它突显了“夫子好辩”的特点;展现了战国百家争鸣时代,师生之间思想争鸣的情状;也是孟子教育学生方法的一篇范式文——问答式、讨论式、辩难式。该文充分利用公孙丑与孟子在王、霸及对管、晏认识上的巨大反差,展开论辩,生动形象,雄辩有力。

从论辩讲,本文精彩处在于:首先,以公孙丑请教式的合情合理之问,提出问题;孟子避实就虚,文气一转,引入前人曾西之语,借人答疑,引入思想主旨——贵王贱霸。其次,适时掌控论辩方向,避而不答,扭转话题,并以“由反手”故作夸张,引起更大疑惑,转入齐国,直达论辩目的。最后,解疑释惑,突出主旨,劝齐速行王道,时势俱备,恰逢其时,易如反掌。全文话题,始终围绕主旨,既转折跌宕,又一气呵成,论述精当,雄辩有力。

从内容看,本文是阐发孟子仁政主张的重要篇章之一,核心论点是贵王贱霸。管仲、晏婴功业显赫,举世公认,孟子借曾西之口却说他们功烈如此之卑也。这大大出乎公孙丑之意料。公孙丑发出疑问:“管仲以其君霸,晏子以其君显,管仲、晏子犹不足为与?”犹如今天说,难道这两样的两个人还不值得学习?表示很不理解。而且,这种评价与孔子对管仲、晏子的评价相抵牾。孔子在《论语》中,一批管仲奢侈而不节俭,却三赞管仲之功业,说:“齐桓公九合诸侯,不以兵车,管仲之力也,如其仁,如其仁!”;评晏子也说“晏平仲善与人交,久而敬之。”那么,以孔子继承人自居的孟子,如此评价,为什么?

分析其中原因,大致可从三个方面来看。

其一、春秋、战国霸业有别。战国霸业是春秋霸业的发展,所以战国的霸主往往崇尚春秋五霸,但二者霸业却有巨大差别。春秋称霸,周王室尚在,仍为名义上的天子。诸侯争霸,常常以尊王为号召,以会盟为主体,率诸侯以尊天子,以维护一统之局面。战国之霸业,以战争为主体,以兼并、灭国为手段,以统一天下为目标。

其二、管仲辅佐齐桓公称霸,尊王攘夷,会盟诸侯,平息内乱,遏阻四夷,对制止分裂,维护统一起了积极作用。因而,孔子给予赞赏;战国之霸,以杀伐为主,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,反霸即保民,孔子赞赏的是春秋之霸;孟子抨击的是战国之霸。态度相反,实质一样。

其三、在孟子看来,春秋、战国霸业虽有区别,但战国霸业是春秋之霸的发展和延续,战国霸主也常常以春秋霸主为榜样,在力主仁政统天下的孟子看来,二者都崇尚以实力、武力统一天下,本质是一样的。所以,孟子贵王贱霸,必贬管、晏。

如果说在《梁惠王》篇,孟子跟梁惠王、齐宣王之辩,主要是劝其施仁政,行王道,那么,该章则是借用曾西对子路、管仲功业的评价对比中,突出了儒家对功业评价的价值判断标准:贵王贱霸、尊王卑霸,力主行王止霸。

在对这部分内容的理解中,还应注意一个问题:孟子在本章语境中对管仲、晏婴的贬斥和他对这两个伟大历史人物的真实评价是不同的,应该注意区分。深入分析本章,孟子贬管仲、晏婴,不是自己直讲,而是巧借曾西之语,回答得比较委婉;而当公孙丑又问,管仲以其君霸,晏子以其君显,难道说他们不值得效法吗?孟子却避而不答,叉开话题,转到“以齐王,由反手”上来了。这里面透露出一个问题:孟子在本章宣扬贵王贱霸而贬管、晏,实际是有保留的。他对于管仲和晏婴这两个名相的历史功绩,并没有持完全否定的态度,甚至在其它的语境中,还是赞扬和肯定的。在《孟子.梁惠王下》中,孟子劝齐宣王要乐民之乐、忧民之忧,就是完全以颂扬的态度,讲述晏婴劝齐景公与民同乐的故事。在《孟子·告子下》中,孟子讲到齐桓公在葵丘会盟诸侯时,录其所定五条盟约内容,如:诛不孝;尊贤育才,敬老慈幼等等,大致是合乎王道义理的。这实际上是说,管仲佐齐桓公称霸,并非单靠武力,九合诸侯,会盟定约,是主要手段之一,以此达到尊王攘夷,匡定天下的目的。而且据《管子》记载,管仲提出“礼义廉耻,国之四维;四维不张,国乃灭亡”。将礼义廉耻,提到攸关国家兴亡的四大纲要的高度,可见,管仲治国,王霸杂用。孔子曾赞管仲说:“桓公九合诸侯,不以兵车,管仲之力也。如其仁,如其仁。”也曾赞晏婴“晏平仲善与人交,久而敬之”。而孟子对管、晏的历史评价,与孔子是基本一致的。本章所评,重在崇王贬霸,对其贬管仲和晏婴,应历史地、全面地、辩证地理解。这是我们在学习本章时,应该认真辨析把握的。

    后半部分:紧紧围绕“以齐王,由反手”,这是本章孟子论辩的核心和落脚点。以公孙丑之惑为导引,展开论说。以文王之德,百年而难得天下,与齐行仁政,则易如反掌,展开精辟分析论说。一是有德者,得天下。文王起于百里之地,无时势凭借,虽经百年之难,终能兴周倾商而有天下;二是有德、有势者,易得天下。齐国与夏、商、周盛世相比,齐有其地,土地广阔;齐有其民,人口众多;乘势而行王道,因而易得天下。三是有德、有势、有时者,则易如反掌。当时之世,百姓处于虐政折磨,如饥似渴;民心切盼解倒悬之危,又有时机之易。齐国行仁政,既得时势之易,又有德行之速,因而统一天下,易如反掌,所以“惟此时为然”。

从孟子散文的论辩性看,本章也是孟子之好辩的代表作之一。文中用了大量的文学手法,使人物形象跃然于辩论之中。突出展现孟子的论辩艺术。在本章中,很突出地表现在“比”的手法的运用。

其一、对比说理。一是主题对比,即王霸之比。二是认识对比,孟子和公孙丑的认识对比。公孙丑认为是了不起的功业,而孟子借曾西之语认为很卑微。三是古今对比。以夏、商、周三代与当世齐国比。以对比凸显反差之大,以对比出人意料,以对比鲜明形象,令人信服。从中不但能读出孟子的思想,还看出了孟子论辩的这种技巧,例如:公孙丑的疑问,是齐人之问,也是大众之问,很有道理,可是孟子的回答更是句句在理,无可辩驳的。

其二、比喻说理。文中用了大量的比喻。“由反手也”就是个鲜明精彩比喻。易如反掌,尤为形象。又如:“虽有镃基,不如待时”,以饥者、渴者比喻百姓在虐政的水深火热之中的危困处境,“德之流行,速于置邮”、“民之悦之,犹解倒悬”等,共用了六个比喻,五大对比,这真的确是一个用“比”的典范之文。


解读专家

 

王志民,山东省政协第九、十届副主席,山东师范大学原副校长,博士生导师。中国孟子研究院特聘院长。山东省齐鲁文化研究院名誉院长。十一次获得山东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,其中特等奖两次、一等奖两次、二等奖四次。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,山东省【十佳】理论工作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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