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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孟子》七篇解读 | 滕文公篇(5.3)
作者:管理员    发布于:2019-03-20 14:39:24    文字:【】【】【



【原文】


滕文公问为国。


 


孟子曰:“民事不可缓也。《诗》云:‘昼尔于茅,宵尔索绹;亟其乘屋,其始播百谷。’民之为道也,有恒产者有恒心,无恒产者无恒心。苟无恒心,放辟邪侈,无不为已。及陷乎罪,然后从而刑之,是罔民也。焉有仁人在位,罔民而可为也?是故贤君必恭俭礼下,取于民有制。阳虎曰:‘为富不仁矣,为仁不富矣。’


 


“夏后氏五十而贡,殷人七十而助,周人百亩而彻,其实皆什一也。彻者,彻也;助者,藉也。龙子曰:‘治地莫善于助,莫不善于贡。’贡者,挍数岁之中以为常。乐岁,粒米狼戾,多取之而不为虐,则寡取之;凶岁,粪其田而不足,则必取盈焉。为民父母,使民盻盻然,将终岁勤动,不得以养其父母,又称贷而益之,使老稚转乎沟壑,恶在其为民父母也?夫世禄,滕固行之矣。《诗》云:‘雨我公田,遂及我私。’惟助为有公田。由此观之,虽周亦助也。


 


“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。庠者,养也;校者,教也;序者,射也。夏曰校,殷曰序,周曰庠;学则三代共之,皆所以明人伦也。人伦明于上,小民亲于下。有王者起,必来取法,是为王者师也。


 


“《诗》云:‘周虽旧邦,其命惟新。’文王之谓也。子力行之,亦以新子之国!”


 


使毕战问井地。


 


孟子曰:“子之君将行仁政,选择而使子,子必勉之!夫仁政,必自经界始。经界不正,井地不钧,谷禄不平,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。经界既正,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。


 


“夫滕,壤地褊小,将为君子焉,将为野人焉。无君子,莫治野人;无野人,莫养君子。请野九一而助,国中什一使自赋。卿以下必有圭田,圭田五十亩;余夫二十五亩。死徙无出乡,乡田同井,出入相友,守望相助,疾病相扶持,则百姓亲睦。方里而井,井九百亩,其中为公田。八家皆私百亩,同养公田;公事毕,然后敢治私事,所以别野人也。此其大略也;若夫润泽之,则在君与子矣。”


 


——《孟子·滕文公上》


 


5·15·2主要讲滕文公的故事。滕文公是我们的知己,是孟子的知己,是中国文化的知己。5·3体现了滕文公与孟子进一步的交流。这一交流是深度的交流,涉及中国历史上被称为仁政的几大举措,比如什一税、井田制。孟子这些治国安邦的制度设计,对于中国历史的影响比较大。理想走得好慢,历史走得好快,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太大了。我等下会讲一讲这个问题。


 


“滕文公问为国”,滕文公向孟子请教治国的方略。“孟子曰:‘民事不可缓也。’”孟子说:老百姓的事情是不可以怠慢的,不能不放在心上,是必须立刻做的。所谓“民事”,孟子有句话:“诸侯之宝三:土地、人民、政事。”(14·28)政事与人民加在一块,就是民事。


 


民事为什么不可缓?“《诗》云:‘昼尔于茅,宵尔索绹;亟其乘屋,其始播百谷。’”这是讲盖房子、种地的事。我们白天把茅草割回来,晚上把茅草编成绳子。茅草编成绳子后,干什么呢?因为房子有点破烂了,我们得马上修好。房子修好后,春天来了,我们开始春耕、种百谷了。这是孟子引《诗经》来回答滕文公。


 


《诗经》对先秦知识分子的影响特别大,对于孟子的影响特别大——《孟子》引过很多《诗经》。诗教的传统是中国古代的大传统。诗教一方面是为了陶冶我们的身心,让我们在诗歌中安顿我们的心灵;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政治。《论语》讲过“诵《诗》三百”与“授之以政”“使于四方”的关系:你学会了《诗》三百,我把政治任务交给你,你一定要能做好;我派你到别的国家执行外交任务,你说诗句,就得琅琅上口、脱口而出。假设你做不到,你学诗学得再多,又有什么用呢?以上就是孔子说的:“诵《诗》三百,授之以政,不达;使于四方,不能专对;虽多,亦奚以为?”(《论语》13·5)所以,《诗经》的意义既是陶冶身心,同时还要落实到具体的政治事务当中。


 


孟子引《诗经》,是为了告诉滕文公:白天、晚上该做的事要做好,房子要赶快修好,因为马上要种地了。然后,孟子谈到老百姓:“民之为道也,有恒产者有恒心,无恒产者无恒心。”老百姓的特点是:他有固定的产业,他就懂得人文的道理;他没有固定的产业,他就不太懂得人文的道理。“恒产”这个概念,是指固定产业、私有财产。老百姓必须有自己的私有财产,他才安心,才能遵守社会的秩序。哪些人没有恒产,却有恒心呢?孟子在另外一个地方讲过:“无恒产而有恒心者,惟士为能。”(1·7)没有固定财产,但能坚持真理,正道直行,为真理而牺牲和奋斗,只有知识分子能够做到这一点,而老百姓做不到。


 


“苟无恒心,放辟邪侈,无不为已。”没有恒产,老百姓就没有恒心。假设你没有恒心,你就会胡作非为,就会违法乱纪,就啥事情都干得出来。假设老百姓没有恒心,一直胡作非为、违法乱纪,有一种结果就是:“及陷乎罪,然后从而刑之,是罔民也。”等到老百姓犯了罪,你再对他进行制裁,你这就是在陷害老百姓。孟子这里讲的民智不可欺,最关键的是要制民恒产,让老百姓有自己固定的资产,有自己的私有财产。假设没有私有财产,它的后果是比较厉害的。恒产又必须跟恒心连在一块,心比较重要。你不能等老百姓犯了罪,然后去惩罚他,这样你是在害老百姓。


 


“焉有仁人在位,罔民而可为也?”哪有仁者在朝廷做官,却做出陷害老百姓的事呢?这是不可能的。孟子认为:“是故贤君必恭俭礼下,取于民有制。”所有贤明的君主一定是办事认真、勤俭节约、礼贤下士的,就是“必恭俭礼下”。按照一定的标准对老百姓征收赋税,就是“取于民有制”。孟子这里讲的是“民事不可缓”,一定要制民恒产,一定不要陷老百姓于不义。


 


孟子接着引了一句话:“阳虎曰:‘为富不仁矣,为仁不富矣。’”阳虎是孔子时代的人。孔子时代的鲁国,鲁王没有什么权力,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季氏手上,而季氏家的大总管就是阳虎。阳虎,《论语》17·1称为阳货。阳虎跟孔子长得特别像。跟孔子同时代的人,有两个跟他长得很像:一个是阳虎,另外一个是孔子的学生——有子。有子长得也跟孔子很像。


 


“为富不仁矣,为仁不富矣”的意思是:你要发财致富,就不能有道德;你要有道德,就不可能发财致富。阳虎讲的这句话,历来有学者认为,放在这里不是特别恰当。因为它到底要说明什么问题,不是很确切。我的理解是这句话放在这里无可无不可,也有它的意义。因为孟子要揭示的问题是:富起来与道德起来到底是什么关系?


 


我们琅琅上口的一句话是“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”,但在孟子的思想中,排序是先让一部分道德起来、然后让所有人富起来。孔子讲富、庶、教,是先让人们富起来,再让人口增多起来,再让人们得到好的教育(《论语》13·9)。孟子基本上是这个理念。孟子借阳虎这句话,就是要阐明富起来与道德起来到底是什么关系。他反对阳货说的“为富不仁矣,为仁不富矣”,希望富与仁之间达成和谐统一,富起来与道德起来是不矛盾的,是相辅相成的。孟子的理论前提是先让一部分人道德起来,所以他讲“无恒产而有恒心者,惟士为能”。没有恒产但是有恒心,只有知识分子能够做到,这就是先让一部分人道德起来。然后,通过这帮人带领其他人富起来,就是“民事不可缓也”,要让大家富起来。如果我们这样来理解“为富不仁矣,为仁不富矣”,可能更能明白孟子的良苦用心。


 


孟子讲“民事不可缓也”,归结点是“取于民有制”,按照一定的方法对老百姓征收赋税。为此,孟子回顾了历史,对夏、商、周三代进行了回顾。他说:“夏后氏五十而贡,殷人七十而助,周人百亩而彻。”这里的“五十”“七十”“百亩”,是指50亩、70亩、100亩。夏朝每50亩征收赋税的方法,叫作贡法。商朝每70亩征收赋税的方法,叫作助法。周朝每100亩征收赋税的方法,叫作彻法。贡、助、彻是夏、商、周三代征收赋税的三种方法。孟子说这三种方法虽然名称不一样,但本质是一样的:“其实皆什一也。”什一就是十分之一。你每收入100块钱,要把10块钱给我,这就叫作什一、什一税。夏、商、周三代都是抽取百分之十的税率,“其实皆什一也”。


 


孟子又解释说:“彻者,彻也;助者,藉也。”周朝每100亩采取彻法。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,然后再做通盘考虑,这是“彻者,彻也”。彻法是先有全盘考虑,然后统一安排。我还要预备、预留一些人力、物力、财力给大家都有份的公田,让大家一起把公田种好,这是“助者,藉也”的解释。


 


对于这三种方法,古代的贤者龙子做过评价。“龙子曰:‘治地莫善于助,莫不善于贡。’”龙子认为:收这个土地税,收那个田地税,最好的方法是助法,最不好的方法是贡法。孟子最不赞成夏朝的方法,为什么呢?“贡者,挍数岁之中以为常。”打个比方,五年下来,每年都有一个产量;我把五年来的产量加在一块,除以五,得出一个平均值,然后收田地税,收地租。按照五年内的平均数来收,这就是“贡者,挍数岁之中以为常”,以后每年都按照这个平均数来收。


 


种粮食是靠天吃饭的。上天保佑你,你的收成就好。上天不保佑你,你的收成就不好。所以,按照平均数收地租,必然出现两种情况。第一种情况是:“乐岁,粒米狼戾,多取之而不为虐,则寡取之。”“乐岁”是指收成好的那一年。“粒米狼戾”,粮食多得都吃不完。可是你收地租,还是按照原来那个标准,收得很少。其实你多收一点,老百姓也不会怪罪你。收成好的时候,粮食吃不完,你还是按照以前那个固定的平均数来收。你这个时候多收一点,老百姓会说你什么呢?第二种情况是:“凶岁,粪其田而不足,则必取盈焉。”收成不好的那一年,老百姓连给第二年买肥料的钱都不够,但上面收租的还是按照以前那个平均数来收,一定要按照那个平均数来收。


 


夏朝的贡法就是有个平均数,每年都按照这个数来收。比如规定每年收一石谷,那你收成好,我收一石;你收成不好,我也收一石。这就是贡法。孟子认为这种方法不好。当时的农业生产,靠天吃饭,耕种技术不高,产量很低。即使是在今天,如果没有袁隆平,我们中国人吃饭都是大问题。因为有了袁隆平,十几亿人口的吃饭问题才真正得到解决。在孟子的时代,粮食的产量很低,老百姓的生活很艰难。孟子认为所有的统治者都应当为民父母,做好父母官。你为民父母,就应当多为老百姓想一想。可是,统治者根本不是这么做的。


 


下面这段话描绘的就是统治者贪得无厌,民不聊生,老百姓生活过得很不好。孟子说:“为民父母,使民盻盻然,将终岁勤动,不得以养其父母,又称贷而益之,使老稚转乎沟壑,恶在其为民父母也?”你们这些为民父母的,一年四季让老百姓忙个不停。“使民盻盻然”,就是让老百姓忙个不停。“将终岁勤动”,就是一年从头到尾干这干那的,干得累死累活、要死要命。即使这样做,你连你的父母都养不活。但是,你还得交这些田税,交那些土地税。你怎么才能交得起呢?“又称贷而益之”,就是到别人那里借高利贷,才能把差额补上。我一年的劳动所得连父母都养不起,可是还要交税。我家里的钱就这一点点,离你那个平均数还差了一大截,我只好借别人的高利贷,才能把窟窿补上。“使老稚转乎沟壑”,就是老老少少根本就吃不饱,饿得有气无力,甚至饿死了;饿死了,尸体就扔在荒郊野岭。老百姓成了这个样子,你们这些当官的配得上“为人父母”吗?这是孟子在讲当时老百姓饥寒交迫的贫困生活,他希望所有在位者都能“为民父母”。


 


孟子又一转,说道:“夫世禄,滕固行之矣。”世禄就是吃国家粮、吃皇粮。不仅滕国的贵族,而且先秦时代所有的贵族,都有固定的田地,田地上生产的粮食是他们的。这些田地从第一代开始是你家的,以后世世代代都是你家的,这就叫世禄。孟子说滕国已经实行世禄的制度:只要是贵族,你就有自己的田,就有田地的收成作为自己生活的保障。


 


我们还要注意《诗经》讲的一句话:“《诗》云:‘雨我公田,遂及我私。’”《诗经》说:下雨了,先下到我们的公田,然后下到我们的私田。孟子通过《诗经》,要证明什么问题呢?他就是要证明老百姓怎么才能分到田地。所谓“世禄”,只是讲贵族有自己的田,能够靠田里的农作物收成来维持奢华的生活。但是,老百姓没有。所以,孟子想到《诗经》说的“雨我公田,遂及我私”,就是天下雨,先下到我们的公田,然后下到我们的私田。孟子由此找到了两方:一个是私的一方,一个是公的一方。


这里还没有点明井田制,孟子只是要证明:在夏、商、周三种收取赋税的方式中,夏朝的贡法最不好。商朝、周朝的又怎么样呢?孟子根据《诗经》得出结论:“惟助为有公田。由此观之,虽周亦助也。”在商朝的助法之下,是有公田的。“惟助为有公田”,是说只有在助法之下,才有公田存在。“由此观之,虽周亦助也”,是说由《诗经》看来,即使是在周朝,也是用助法。我们刚才讲夏、商、周分别采用贡、助、彻,周朝采用彻法。孟子认为周朝虽然采用彻法,但它的本质是助法。这是孟子从《诗经》得出的结论。


如果只是按照平均数、每年按照平均数要求老百姓交粮交税,遇到收成好的年成,倒是没事;遇到收成不好的年成,老百姓是很为难的。所以孟子主张另外一种做法,就是既有私田、又有公田。这种方式好不好?如果“雨我公田,遂及我私”真的实行起来,它跟一般人的心理到底有什么关系?一般人的基本素质能不能做到《诗经》讲的——先做公田的活、后做私田的活呢?古往今来的思想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。比如《吕氏春秋》认为一般人都有自私、懒惰的心理:在自己家的地上做事,肯定很卖力;到大家都有份的公田上做事,就会偷懒。但是,孟子还是把赋税制度提了出来,讲出了什一税。


历朝历代对人民都是收税的。田地是人民的命根子,也是政府的钱袋子。收税是历朝历代很正常的现象,只是有收得多、收得少之分,比例不一样。孟子讲什一税,在他看来是一个恰当的比例。有人(白圭)认为什一税太多,可以收少一点,二十抽一(12·10)。什一税是十分抽一,100块钱抽10块;二十抽一是100块钱抽5块。按道理,后面这种方式更加有利于老百姓。但是,孟子认为不行。孟子认为:一个文明国家与一个落后国家的最大差异,就在于文明国家有自己的政府管理系统。有政府管理系统,必然有相应的开销。这些开销从哪里来?肯定是从土地上来。政府要把社会管理得好,必要的开销是必须保证的。如果100块钱只抽5块,肯定太少了。100块钱抽10块,这是比较恰当的比例。


孟子又讲到学校制度,同样是从夏、商、周三代来谈学校制度是怎么回事。孟子认为:老百姓有了固定财产之后,政府按照一定的比例收税之后,我们还应当有学校教育。“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”,就是我们要建立学校,建立不同类型的学校,对老百姓实行教育。“庠者,养也”,“庠”的意思是培养。“校者,教也”,“校”的意思是教育。“序者,射也”的“射”字,按照杨伯峻的解释,意思是陈列。我们进行学校教育,有课本教育——一边看课本、一边受教育;还有实物教育,就是摆一些实物来教育。“射”是陈列一些实物,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,对老百姓进行教育。


然后,孟子说:“夏曰校,殷曰序,周曰庠;学则三代共之。”这里区分了两种不同层次的教育:一种是小学教育,一种是大学教育。孟子认为:小学教育的名称,夏、商、周三代是不一样的,夏朝叫作校,殷朝叫作序,周朝叫作庠;但是大学教育的名称一样,夏、商、周三代都称为学。


“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”的庠序学校,都是学校教育。它们的目的是什么呢?“皆所以明人伦也。”学校教育的目的就是让老百姓“明人伦”。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,我们都生活在社会当中。人与人之间有基本的行为准则,学校教育就是让老百姓明白人与人之间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。“人伦明于上,小民亲于下。”一旦统治者完善地制订了人与人之间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,下面的老百姓就会和谐、团结地生活在一块。


孟子又说:“有王者起,必来取法,是为王者师也。”滕文公,你要按照一定的方法,向老百姓收取田地税;你要加强学校教育,让人与人之间的行为准则,老百姓都能遵守它。假设你做到了这一点,同时又有一个王者,就是有一个想成就王道事业的人成长起来了,他一定到你这里来取经。这样,你就成了王者的老师。孟子告诉滕文公:你把这一切做好了,你就成了一个典范,成了一个样板,成了一个示范。很多人都会行王道,都想成就王道事业,都想把自己的国家建设好。他们肯定到你这里来取经,你传经送宝,你就成了那些想成就王道事业的人的老师,“是为王者师”。这里并不是说滕文公就是王者之师,只是说假设他做得好,就可以成为其他人的老师。

然后,孟子引《诗经》:“周虽旧邦,其命惟新。”这句诗广为人知、脍炙人口。它的意思是:周朝虽然是一个古老的国家,但它充满着向上的、更新的力量;周朝虽然是一个古老的国家,但它在新的历史时代肩负着新的时代使命。“周虽旧邦,其命惟新”,我们通常简称为“旧邦新命”。我们中华民族是旧邦新命。中国是一个古老的国家,但它在新的时代要有新的历史担当、新的时代使命感,这就是旧邦新命。


《诗经》的“周虽旧邦,其命惟新”是赞美文王的诗,“文王之谓也”。孟子对滕文公说:“子力行之,亦以新子之国!”假设你能坚决有力地做好以上这些事,你也可以让你的国家气象一新,变得更加美好。“亦以新子之国”,就是让你的国家焕然一新、更加美好。旧邦新命、“新子之国”,是孟子对于滕文公寄予的殷切期望。这一期望也可以说是小邦大命、“新子之国”,因为滕国是个小国。 


以上是孟子对滕文公讲的一席话。意思是说:你要建设好国家,就必须让老百姓有自己固定的财产,同时采取合理的税收制度,还要加强学校教育。只有这样,你才能旧邦新命、小邦大命,才能“新子之国”。这席话给滕文公留下的最深印象,很有可能是《诗经》的两句诗:一句是“周虽旧邦,其命惟新”,另一句是“雨我公田,遂及我私”。


因为土地问题是最关键的问题,所以孟子走了之后,滕文公想了很久:我怎么才能落实什一税呢?我要把十分之一的土地税收上来,物质基础在哪里呢?滕文公从《诗经》的两句诗里得到启发,觉得井田制是很重要的举措,是让滕国这个小国家富强起来的必由之路。于是,他派毕战去向孟子请教井田制的情况,就是“使毕战问井地”。


在《孟子》中,“井田”一词其实没有出现过。《孟子》叫作“井地”,而不叫“井田”,这个我们要多注意。“井田”一词,最早出现在《春秋》三传之一的《穀梁传》中。出于方便,我们还是笼统地叫作井田制。

滕文公认为实行井田制是让滕国富强起来最有效的方式,但他对井田制的情况不了解,所以派大臣毕战来问孟子。“孟子曰:‘子之君将行仁政,选择而使子,子必勉之!’”孟子对毕战说:你们国君想实行仁政,派你来问我,你一定要好好努力!这是孟子对毕战的鼓励。


然后,孟子说:“夫仁政,必自经界始。”这是中国思想上很有名的一句话。意思是说:好的政治,善良的政治,必须从经界开始。“经界”就是为土地划界。5·1讲到滕国截长补短,拼成正方形,每边之长将近50里。滕国是丘陵地带,不属于平原地带,田地不是方方正正的。孟子认为:这一家与那一家的分界线到底在哪里,必须搞清楚。现在必须把这些田地变得方方正正。“夫仁政,必自经界始”,就是仁政必须从田地划好界开始。


原因在于:“经界不正,井地不钧,谷禄不平,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。”“经界不正”,意思是田地的分界搞得不准确。“钧”的意思是平均。“井地不钧”,意思是井地的大小就很难平均。井地是方方正正的,是田字形。“谷禄不平”,意思是粮食、俸禄就会不公平。经界是要解决土地问题,划好界才能解决土地问题。这件事有利于老百姓,但它对于那些既得利益者是极大的伤害。正经界、钧井地、平谷禄,那些暴君污吏是最不想干的。所以,一谈到经界,一谈到仁政,暴君污吏总是慢慢腾腾,不把它当回事,甚至蓄意破坏它。


孟子说:你要实行井田,为田地划界是首先该做的事。“经界既正,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。”把田地的分界做好了,后面两件事做起来,就轻而易举了。第一件事是把土地分给老百姓,第二件事是把俸禄分给文武百官、皇亲国戚。“经界既正”,这两件事就能毫不费力地定下来。


孟子又说:“夫滕,壤地褊小,将为君子焉,将为野人焉。”滕国的土地不是方方正正的,所以是“壤地褊小”。“将为君子焉,将为野人焉”,这句话历来不太好解。杨伯峻是这样解释的:“为”的意思是“有”;滕国虽然很偏僻、很小,但那里既有当官的,也有老百姓。“将为君子焉”,就是有官吏;“将为野人焉”,就有老百姓。君子、野人是指官吏、老百姓。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?“无君子,莫治野人;无野人,莫养君子。”没有官吏,就没有人来治理老百姓;没有老百姓,就没有人来养官吏。大家知道孟子谈过劳心、劳力两者的关系(5·4)。君子、野人这种关系,就是劳心、劳力的关系。滕国,国家很小,但是既有野人、也有君子,既有官吏、也有老百姓。


有官吏,有老百姓,就必须提供相应的物质基础,让“君子”能够安心工作,让“野人”能够生存下去。所以孟子建议:“请野九一而助,国中什一使自赋。”“野”是农村,“国中”是城市。孟子说:对于农村,我们采取九分抽一的助法;对于城市,我们采取十分抽一的贡法。如果从文本解读的前后看什一税,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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